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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丛林习马,验看新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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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门是新铺的砖花浮雕路,长矛是个有眼色的,一挥手叫了两个露天的肩轿来请韩姚两位姑娘上轿。姚燕语在马车上睡了一路,两条腿酸胀的很,这会儿只想走一走,舒活舒活腿脚,便没用肩轿。

韩明灿自然也不用,摆手叫他们退下了,只跟在前面两个男人身后往里走。

走了一会儿,便至二门堂院门口,卫章侧身朝着后面笑了笑,让两位姑娘进去。

进门后依然是青砖浮雕的院子,没有那些所谓的曲径通幽和走不完的回廊亭阁。

卫章的府邸很大气,没有特别奢侈的地方,倒是正面青砖路两边有两排大海缸,海缸里面养了锦鲤,不时有锦鲤跳出水面,甩下尾巴,带出一串水珠儿,那缸面上还有开着的或者半开的睡莲,浅粉艳紫,给这院子里添了几分雅致。

两边长满了草皮的园景里也没有特别珍贵的花草,只青砖斜束着砌成的斜角沿子,里面只是青草地跟几颗巨大的乔木与假山,造型优美大气,半人工修剪半天然,看上去倒是很适合武人家宅的装饰布局。

姚燕语上次来这里住了一晚是中元节那日,当时下了雪,而且又有特殊的事情,根本没什么心思看着院子里的布置,今日方有心思细看,虽然不是她以往喜欢的风格,但也不讨厌。又觉得这种朴实大气的院子也挺好的。

“这是之前的老院子,祖父去世后便没有人住了,各处都颓败了。去年我回来才重新收拾过,后面很多地方还没来得及弄,我不善此事,也没有时间。”卫章一边走一边跟韩熵戉说话,实际上是说给身后的某人听的。

韩明灿悄悄地拉了姚燕语的衣袖,做了个鬼脸。姚燕语垮了脸,回了她一个衰衰的表情,逗得韩明灿咯咯笑了。

“怎么了?”韩熵戉回头看两个人。

“没啥。”韩明灿笑道。

卫章看了一眼绷着小脸目不斜视表情严肃的姚姑娘,又微微的笑了笑,带着几个人继续往里走。

转过正门道尽头的巨大屏山石,石后又是一道院门,这便是二门,进得二门,便见五间巍峨的抱厦,阔朗的前廊,廊下四根楹柱,雕梁画栋。

此处正面向阳,造型简朴大方,尽显堂堂高显之意,正屋门口廊檐下有块蓝底金字儿的匾额,匾上有三个大字儿“春晖堂”。这里应该是定远将军服最主要的一处所在了。

卫章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字,说道:“此处是当初祖母在的时候住的屋子,算算也有十几年了,如今我叫人里里外外的重新收拾过了。”

姚燕语心想以后这屋子就当成汇见重要客人的地方吧,若是在这里住,总归还是不怎么舒服的。她不喜欢太大的房子,空荡荡的,半夜醒来一眼看不到边,吓都吓死了。

卫章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喜欢,因又道:“我们去后面看看。”

众人转过春晖堂又往后去。

后面又是一个院子,却比春晖堂小了些。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漆味混在淡淡的花香里。院子里摆了不少的花草,还有几个花匠正在修剪整理。见了卫章来,都放下手里的工具行礼请安。

卫章也不理会他们,只带着人往里走。

这里正屋也是五间抱厦,左右各有厢房。与春晖堂不同的是,这边的门窗都是新样式,大大的格子,四角都雕了梅兰竹菊福禄寿喜各式花样。正门之上廊檐之下也有一块匾额,上书‘燕安堂’三个字。

“咦?这窗子还没裱糊吗?”韩明灿奇怪的问。

翠微已经笑嘻嘻的走到近前去抬手敲了敲。明净的玻璃发出咚咚的响声,把韩明灿惊讶的不行不行的,因问:“这是什么?水晶?这也太奢华了吧?”

韩熵戉也上前去敲了敲,笑问卫章:“这应该就是玻璃了。显钧兄好手笔,居然弄了这么多?”

卫章笑了笑什么也没说,却看姚燕语。

姚燕语则站在院子里满意的看着这阔朗的青砖抱厦,整齐的白灰的抹缝儿,深檀色的门窗和明净的玻璃,总觉得还少点什么。

“啊!我倒是忘了。”韩熵戉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,“姚姑娘弄到了那异域人手里的制玻璃秘方,现如今有一个玻璃场。显钧兄这里自然不会缺了这个。”

韩明灿已经拉着姚燕语连声问:“真的假的?这个需要多少钱,我的屋子也要弄成这样的!”

姚燕语笑道:“姐姐想要我叫人给你送去就是,说什么钱不钱的。”说着,她拉着韩明灿直接进了屋子,又道:“先看看这样弄屋子里敞亮不敞亮。”

韩明灿跟着姚燕语进屋,屋子里已经摆放了大件儿的家私,橱柜,床榻等,丝织品诸如帐幔被褥等却都没有,这些是女方准备的东西,卫章也操不来那个心。

姚燕语站在窗前往外看,手指在下巴上敲了敲,忽然笑道:“对了,这窗户肯定得有窗帘。”

“窗帘?”韩明灿莫名其妙的问,“那是什么东西?”

“就是遮挡窗子的帐幔。”姚燕语比划了一下,“玻璃太透明,从外边一眼就看到了里面,一点私密性也没有了。白天倒是敞亮,晚上睡觉可不踏实。”

“那倒是。”韩明灿点头。

两个人从屋子里转了一圈儿,韩明灿依然为这样的门窗感叹:“这窗子实在是太舒服了,冬天下雪的话,从里面赏雪景都不用开窗子。”

“是啊,姐姐回头叫人把长公主府里梅园的屋子尺寸量了来,回头我叫人按照你那尺寸制玻璃,今年冬天再赏梅,就不用跑出去吹冷风了。”

“嗯!一定要这样!”韩姑娘十分的高兴。

从定远将军府回来,姚燕语又把冯嬷嬷叫道跟前,叮嘱她弄窗帘的事情。窗帘要两层,一层重缎,一层轻纱,颜色要素雅,可以绣上折枝花草,不要大红云云。

冯嬷嬷不依,说大喜的事情,结婚是一辈子最大的喜事,必须处处都是红色。如果姑娘喜欢素雅,可以多预备两套,新婚后再换素雅的,但成婚那日,喜房里不许出现别的颜色的帐幔。

后来宁氏也这样说,姚燕语无奈只得做出妥协,准备一套大红绣百蝶牡丹的,另外再准备一套雨过天晴色,一套象牙白。宁氏又说绣工上怕是来不及了,姚燕语便说只绣大红的,另外两套都不要绣花,只要素面锦缎就好了。

但冯嬷嬷总觉得太过素净的东西,年轻人是忌讳的,便说一定要绣上花草,这些个就不用姑娘操心了。

说了一会子这些事情,晚饭摆上来,宁氏跟姚燕语姑嫂二人一起吃饭。

姚燕语身为一个很有话语权的医者叮嘱家里的厨子晚饭务必清淡,尽量不用肉糜,全部素食。而她自己每日的晚饭也只是一碗药膳养生粥而已。

宁氏在南边奢华惯了,乍一开始有些受不了,现在也渐渐地被姚燕语给带了过来,晚上也同姚燕语一样,只是一碗粥。

饭后,姚燕语又问起姚凤歌的状况,宁氏便叹道:“你大姐姐倒还好,苏三姑娘也好了许多,听说现在能多少吃点饭了。只是侯府里的夫人伤心过度,病倒了。今儿匆匆的请了太医。幸好二房的夫人来了,不然那府里可真是要乱套了。”

“伤心过度病倒了?”姚燕语心里好想笑,这儿媳妇也太孝顺了吧?

“是这样说的。”宁氏也笑了笑,“或许侯爷夫人本来就有什么旧疾,这段日子连番劳累,忽然发作了也未可知。”

姚燕语点了点头,这个她是信的,大长公主的丧事十分的繁琐,陆夫人纵然顶着长媳的由头只管哭灵,可有些事情总不能都丢给封氏。她也不是那种会放权的人。

不过别人家的事情自然有别人操心,姚姑娘懒得多想。

定候府,陆夫人的上房。

连嬷嬷扶着脸色苍白的主子慢慢地洗手,换下身上的孝服,只穿着月白宁绸长襦转到后面的静室去,先虔诚的给菩萨上香,然后慢慢地跪了下来。

陆夫人手上握着一串檀香佛珠,跪在菩萨跟前默默地念诵,也不知道是为谁祈祷为谁诵经。连嬷嬷轻轻地叹了口气,摇摇头,轻着脚步出了静室,把房门带上。

孙氏带着贴身丫鬟青荇提着一个食盒进来,见了连嬷嬷悄声问:“太太睡了?”

“太太给菩萨上香呢,不许人在一旁。”连嬷嬷歉意的笑了笑,“二奶奶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?”

孙氏看了一眼青荇手里的食盒,低声叹道:“我想着太太晚饭没吃,便亲自炖了一盅燕窝给送过来。这种时候太太的身子可不能垮了。”

“二奶奶有心了。”连嬷嬷忙接过来,又道:“这已经是二更天了,等太太上好了香,我替二奶奶回话吧。”

“有劳嬷嬷了。时候的确不早了,我先回去了。”

“二奶奶慢走。”

“嗯。”孙氏看了一眼陆夫人的卧室门帘,带着青荇退了出来。

主仆二人出了上房院往后面走,现在入了夜,后院多处都熄了烛火,静悄悄的。孙氏心里有事儿,一路上也不说话,只顾默默地走。

刚拐过一道月洞门,便听见那边角落里像是有人在说话,于是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过去。

那边一个值夜的婆子跟另一个婆子凑在一起,正借着风灯摸骨牌。

一个说:“听说了没?太太这几天总是做噩梦。”

“做什么噩梦?”

“听说大长公主在的时候就不喜欢太太,时常叫过去骂一顿,罚跪也是常有的事儿。”

“这话可不敢乱说,被上头知道了是要掉脑袋的。”

“谁去乱说,这三更半夜的,就我们俩闲扯两句解解困罢了。哎,她们婆媳到底不和,现在大长公主都去了也不肯放过她。”

孙氏闻言,立刻变了脸色,回头看了一眼青荇。

青荇大步上前去喝道:“你们两个作死的!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?!”

“哎呦!我的娘哎!”婆子转身看见是青荇,赶紧的丢了手里的骨牌转身趴在地上求饶:“姑娘饶命,我们不过是胡说八道两句罢了。只求别告诉上头去……”

“这也是你们能随便胡说八道的?!”孙氏上前去,冷声喝问。

那两个婆子看见孙氏,立刻慌了神,忙抬手扇自己的嘴巴子,并连声求饶:“奴才被糊涂只有懵了心,胡说八道的!求二奶奶饶了奴才!奴才该死,以后再不敢了!求二奶奶超生!”

孙氏看了看左右,此处是陆夫人后面放置杂物的小院子,再往后就是清平院,往西隔着夹道是二老爷住的院子,在这个地方吆喝叫嚷的确不好,于是压低了声音,狠狠地说道:“看在大长公主的事情上我也不跟你们计较这些,若是再叫我听见这话,看我不回了太太,把你们一个个都乱棍打死!”

“谢二奶奶!”

“谢二奶奶!二奶奶大恩大德,奴才们永生难忘!”

“奴才永生难忘!”

两个婆子磕头如捣蒜,满嘴里谢恩。

孙氏又申诫了一顿方带着青荇回了自己的院子,苏玉安早就回来了,见了她们两个,因问:“这么晚了,跑哪里逛去了?”

“太太晚饭没吃,我送了一盅燕窝粥过去。”孙氏说着,又问奶妈子宣哥儿可睡了,奶妈子说已经睡得安稳了。

“太太怎么样?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真真愁人。”苏玉安叹了口气,靠在了床榻上。

“连嬷嬷说太太给菩萨上香呢,我也没见到。”孙氏心里想着那两个婆子说的话,便不像往日那么多话。

“你是有什么事儿?”苏玉安借着灯光看着妻子脸色,问。

“我能有什么事儿?”孙氏轻声笑了一下,“我不过是担心太太的身子罢了。”

苏玉安也叹了口气,说道:“后日发丧,祖茔不过几十里路,来回三五天的时间。等这事儿了了,叫太医来给太太好生调养一下身子。”

“二老爷这次回来还回去吗?”

“丁忧的折子已经批下来了,二老爷南边的差事已经移交出去了。”

孙氏顿觉得事情有些不好,因问:“之前不是说有可能被夺情吗?”

苏玉安轻声叹道:“皇上听说大长公主薨逝,悲痛万分。怎么可能夺情?”

“那大爷和你的差事……”

“诚王爷已经知会我了,说家里有事让我先把公务放一放,先把大长公主的丧事办好。至于大哥那边,他这段日子本来就没什么事,边疆不打仗,武将都闲着,就无所谓了。”

孙氏心里越发不安。因为大长公主的丧事,家里老少爷们儿的差事等于都停了啊!虽然说公侯之家不怕这些,丁忧过去他们依然还是皇亲国戚,可是,三年啊!

二奶奶忧郁了。

祺祥院,苏三爷依然还没回来。

他不回来,姚凤歌乐得清静,入夜后便吩咐人关了院门,看着奶妈子把月儿喂饱哄睡着,自己便叫珊瑚收拾了也准备睡觉。

珊瑚刚要吹灯,琥珀在外边叫了一声:“奶奶睡了吗?”

姚凤歌便道:“进来吧。”

琥珀悄悄地进来,把屋子里的打地铺的小丫头打发出去,关好房门近前来,悄声说道:“主子,太太房里的人说,太太这几日晚上总是做噩梦,有一次梦靥了,竟然是喊饶命,还叨念大长公主……”

姚凤歌眼皮跳了跳,皱眉道:“怎么会有这事儿?”

“橘红那小丫头说的,她说是那晚她值夜的时候亲耳听见的。连嬷嬷抱着太太安慰了好一会儿太太才明白过来。而且,这几天太太从大长公主灵前回来便跪在菩萨跟前念经,谁也不见。”

姚凤歌听完这话沉思片刻,方冷笑道:“她心里有鬼。”

琥珀看了看珊瑚,没敢多说。珊瑚便劝:“天色不早了,奶奶也该睡了。咱家二奶奶说了,月子里可不能熬眼。该落下眼疾了。”

姚凤歌点点头,转身躺到了床上。琥珀福了福身悄悄地退了出去,珊瑚则解了衣裳上了床睡在姚凤歌身边。

屋子里安静了半晌,姚凤歌侧转身,幽幽的叹了口气。

珊瑚忙转过脸来,轻声问:“奶奶还没睡着?”

“你说,她为何这样?大长公主没了,对侯府一点好处都没有。侯爷和二老爷都要丁忧,连世子爷在兵部的差事和二爷在锦林军的差事怕都得放一放了。”听珊瑚不说话,姚凤歌自顾冷笑着说下去:“亏了她还能想着让封岫云先进门,不然世子爷的子嗣又要往三年后说事儿去了。想想真是可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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