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气凝神,一动不动,努力隐藏人气,她,只想拖延一下见面时间。
虽然,这想法就很可笑。
隔着一道帘子而已,又能躲多久呢?
会骂她吧?会大发雷霆?以后会对她严加看管起来?……
发晕当不了死,反正逃不过,酝酿了再酝酿,过了半盏茶功夫,她终于紧抿着唇,以壮士赴死的姿态,大步向帘子走去。
可,才摸到帘子边,她蓄积起来的精气神就颓了。
缩着脖子低着头,小心翼翼的钻到外间,眼皮微抬,心虚的逡巡,恩,人就在临窗的桌边坐着。
脊背挺直,如一尊雕塑,一丝不动。
落寞,萧索。
凭这人的耳力,不可能听不见她出现,看来是故意不理?
小步慢走,默默蹭到桌边,朱唇轻启,她觉得,她的声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,“那个,对、对不起。”
很怕?怕他怪罪发火?
亓凌霄也懒得在意,冷峻的脸孔上淡漠的很,星眸里古井无波,保持着看向窗户的方向,低沉的声音幽幽,“收拾东西搬去梧桐苑,皇后见你无法做内应,定会断了你的解药。届时,我会安排你的毒解掉。对一个无用又命不久矣的棋子,过不多久就不会有人关注,也就是你远走高飞的时候。”
“……啊?”
没有发火,没有指责,没有质问,张嘴说的竟然是……
那语气不喜不悲,很程序化,突然,她就成了陌生人?
跟心理预期相差太大,纪纤云一时接受无能。
蒙蒙的扬起小脸,似乎听到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。
压制着所有情绪起伏,亓凌霄淡漠着一张脸,悠悠挑眉,星眸中平淡无波,“远离我,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?还是说,一刻都不想等,即刻就要走?”
纪纤云脑子里乱的很,只能跟着冥王思路走,心思微转便呆呆摇头,“皇后的人肯定会盯着我回来之后有什么下场,单独跑出去,还会被抓的。”
“哼。”,亓凌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浅笑,轻哼过后,低头敛眸拿过一个空空的茶杯摩挲把玩,“你是个顶顶聪明人。尽快收拾,在我晌午回来之前搬利落。”
十四岁而已,将他耍的团团转,不聪明吗?
至少,胜过他。
光明正大的走,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,真的摆到面前,纪纤云却没有一丝开心。
心头犯酸,弄不清的一种滋味,缓了缓,终究低声在喉咙处挤出几个字,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亓凌霄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,随即放下茶杯,起身便走。
“是我以怨报德,强人所难。”
目光追随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颀长身形接近雕花隔断,一句低沉平淡无波又掷地有声的话语飘至耳畔。
纪纤云不自禁的后腿一步,依旧没从两人成为陌路的情绪中挣脱出来。
定定的立在桌旁,须臾,又一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钻入耳朵,“六子,去梧桐苑走一趟。告诉两个嬷嬷,冥王妃很快就被休出去,不再需要她们教导了,她们可以即刻回宫复命。”
休出府?!
又是梦寐以求的一条喜讯,可,此时,她却发觉,一点点都勾不起喜色。
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她的无措慌神转为挑眉观望,是桂嬷嬷。
桂嬷嬷手上湿漉漉,显然放下灶房活计直奔而来的,她眉头凝成个疙瘩,愁的如一根苦瓜皮。
一阵风的到了邻桌的人跟前,压低声音,急切的开门见山,“王妃啊,您和王爷……是真的还是假的?王爷要休了您?”
“……应该是真的。”几乎没用考虑,纪纤云木木呆呆的点点头。
亲口说了解毒之后让她走,休掉她,自然不会是装腔作势。
“真的?哎呦,王妃啊,昨个晚上您回来,我是怎么跟您说的。王爷吃软不吃硬,您让他那么下不来台,怎么也给他服个软呀。”,桂嬷嬷急的直跺脚,随即想到什么,失望又痛心的盯视过去,“王妃,您、您是不是还坚持着要走?王爷这才,这才要休了您的?”
坚持?恩,至少她没反对,就算是坚持吧。
纪纤云再次点头。
桂嬷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,苦着一张脸连连叹息,“这两天,最苦的是王爷啊。花轿抬进来的王妃,圆了房了,就那么跑了,还是别人告诉他,他才知道的。您想想,搁哪个男人身上能忍得了啊。从知道您被皇后劫了,费尽心思救您回来,心里比谁都急,还得装着四平八稳的。夫妻做到这样,您还挑什么?啊?别说您是个大活人,就是块石头,也该焐热了。您说说,您怎么就能,那么伤王爷心啊?”
“是他直接跟我说,过段日子让我走的。”
“那,王妃的意思,王爷若是不赶您走,您就不走喽?”
不走就得继续在危机重重的漩涡里搅合,对此,已经深入纪纤云骨髓,“……我不想留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