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液仍在流淌,心脏剧烈跳动,鳞片与细密的雪砂摩擦,黑曼巴整个陷入雪层之下,眼中的世界化作一片冰蓝,极难辨别方向。
视线受阻,但黑曼巴并不受影响,它很清楚自己该前往何处——蛇巢,它最畏惧也最向往的地方,现在只能去那里。
花花绿绿的各种线条终于消失,孟焦背靠大树,低伏身体,紧张地等待着黑曼巴的进攻,然而那怪物迟迟没有动作。
视野恢复时,身前空荡荡一片,灰白色的积雪上散落黑曼巴的鲜血和鳞片,那细长的遍布伤口的身躯已不见踪影。
向前一步,空气中仍残存淡淡的甜味儿,孟焦担心自己受到干扰,屏住了呼吸。
被击破的雪层出现在孟焦面前,下方的积雪上,沾染些许殷红,孟焦皱起了眉头,硕大的虎首抬起来,密林无限向远方延伸,积雪同样蔓延到视线的尽头。
失掉了黑曼巴的踪迹,再想找到这受惊的怪物,还有没有可能。
“它能去哪里?”
孟焦望向大河,再过一公里,便是河岸,走过已经结冰的河面,蛇巢仍在,黑曼巴逃走了,想来想去,它最有可能前往蛇巢,自己要不要赌一把。
冒点风险,提前赶到蛇巢,截住黑曼巴,或者放任它离去。
当下的风险,和未来的隐患,孟焦必须选择一个。
与黑曼巴两度产生争斗,第一次倒还好,并未让那怪物受伤,这一次奔着要它的命去,把它撕咬的遍体鳞伤,几乎绝命。
若说黑曼巴能够冰释前嫌,原谅自己,打死孟焦都不相信。
按照这种变异速度,未来,自己真的能压制住这怪物吗,孟焦在心底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。
天马上就要黑了,犹豫越久,黑曼巴抵达蛇巢的可能性就越大,孟焦沉吟片刻,撒开腿,换个方向,直奔河岸而去。
……
冰雪从鳞甲上滑过,伤痕累累的躯干,血肉模糊,稍微落进一些细砂似的冰雪,都会使黑曼巴忍不住颤抖。
前往蛇巢的路,此刻显得那么漫长,但黑曼巴别无选择,它很饿,它受了伤,它很累,若不能抵达蛇巢,即便甩开那头雄虎,等待着它的,依然是死亡。
若说有一点点生机,只能是蛇巢,那个赋予它第一次蜕变的地方,具有使它脱胎换骨的伟力。
沙沙,冰雪被摩擦。
吞吐信子,叶尔秋河涌动在冰层之下,震颤地面,黑曼巴仿佛“看到了”希望,抵达河岸之后,只需片刻,就能钻进蛇巢,钻进蛇巢,它就得救了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就是现在,黑曼巴紧闭牙关,除了催动鳞片,推动自己沉重的身躯,它不肯浪费一丁一点力气,越早回到蛇巢,它越早安心。
一路平平静静,那可恶的,凶狠的雄虎似乎真的被摆脱了。
汹涌河水的响动越来越近,黑曼巴仿佛感觉到自己已经爬上冰层,它愈发喜悦。
然而,孟焦已经在此守护多时,它的美梦必将破灭。
超凡听力的监视下,冰层下的任何声响都被捕捉,全力发挥速度,孟焦提前来到蛇巢对面,堵在叶尔秋河边。
黑曼巴出现的第一时间,便被孟焦发现,它蹑手捏脚接近。
轰鸣的河水干扰了这怪物的感官,黑曼巴未听到雄虎的脚步,埋藏在冰雪之下,被坚实的冰层阻隔,更嗅不到孟焦的气味儿,茫然前进,除了蛇巢的方向,黑曼巴一无所知。
虎掌重重拍击在积雪上,晴朗天气被晒化成水,之后又被寒冷的风冻结的冰层不堪一击,粗壮的虎臂直接伸进下方,按住了黑曼巴的脊背。
孟焦不敢直接攻击黑曼巴的头颅,积雪下情况不明,万一将虎掌伸进黑曼巴的口中,被这怪物狠狠咬上一口,中了剧毒,这场稳操胜券的战斗可就翻车了。
勾住这鳞猫的脊背,将它从积雪下拽出来,才是聪明的选择。
冰层下并不宽阔,这条似蛇非蛇的怪物无法调头,即便脊背被攻击,它也无法反咬一口。
黑曼巴完全没预料到孟焦这突然的袭击,它以为已经将那雄虎迷惑住,在地下遁逃完全无法被摸到方向,定能逃之夭夭。
不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,孟焦用智慧的头脑预判到了黑曼巴逃跑的路径,并提前抵达,进行拦截,打的黑曼巴猝不及防。
雄虎的力量分外可怕,黑曼巴的细长身躯被虎臂一提,完全不能固定自己的位置,受虎摆布。
一声低吼,因过于用力,孟焦的后腿完全陷进积雪中,踩住冻土,前肢发力,向上一拔。
一条直线上的冰雪全部崩开,纷纷扬扬,撒得满天都是,平整的积雪上裂开一道长长缝隙,黑曼巴黑红相间的身躯暴露在外,残缺不全的鳞片上沾满雪砂。
嗷!
眼见生机断绝,黑曼巴扭动头颅,张开巨口,发出了一声咆哮。
不同于之前遭受痛苦产生的尖啸,黑曼巴的这一声咆哮粗狂且低沉。
它的声带完全撕裂,整个咽喉部分的骨骼都因这一声咆哮而全力扩展,甚至折断错位。
口腔中,三排尖利的牙齿崩断碎裂,舌头表层,细细密密的角质层倒勾全部脱落,里层皮肤被声波撕扯掉,溢出的血液将其染成红色。
咆哮过后,黑曼巴完全丧失战斗力,身体疲软,如被抽筋拔骨,无力扭曲在地面上。
对岸不远,蛇巢中,千千万万条蠕动的蛇“听到”了这一声呼唤,齐齐调转方向,不顾外面多么寒冷,也不贪恋蛇巢内哪怕一分暖意,舍生忘死,顺着倒塌的树木,排成整齐的一列,冲破积雪,爬向声源。
而抓住黑曼巴细长身躯的孟焦,被这一声可怕的咆哮冲击,遭受的影响同样不小。
大脑轰鸣,鼻孔中流出两行鲜血,腥气冲天,眼前涌现无数重影,孟焦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虎爪,脚步踉跄,几乎倒地。